黑瞳

回家偶记

1
每一年回家看见爸爸妈妈
感觉都比去年要矮些
不知道，是我还在长身体
还是
他们在慢慢变回孩子

2
这座南方的小城
每一次回来都给人惊喜
加宽的八人双车道
崭新的摩天轮乐园
全世界飞行爱好者集聚的爱飞客镇
我想，它肯定不是在卖萌

3
在乡下老家
清晨的阳光透过松间和窗子
投射在脸上，打个哈欠醒来
摸着柔软的床，手被晒得温暖
翻个身，继续会周公

4
搬一把椅子
坐到露天的院子里
眯着眼，晒太阳
爷爷喊我，怕我晒黑
我摇摇头
我是一株病怏怏的植物
我需要阳光，需要光合作用

5
关了手机，听妈妈唠嗑
说到四川那边伯母去世的事情
伯母没文化，一辈子遭到伯伯嫌弃
伯母毫无怨言，做牛做马
伯母去世后，伯伯一个人在坟头
哭得稀里哗啦
很多人第一次看到伯伯哭的样子
这是我回来听到的最动人的故事

6
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来找我玩
用他的黑旋风，载着我在乡间
兜风
微风拂过我们依然年轻的面庞
公路两旁的田野和小山
流动成画
我脆弱的眼睛，迎着风流泪不止
我只是太热爱这片土地

7
发小是这个有上千人村子的村官
十一期间一个人值班
诺大的村委会院子
空旷辽阔，现代化设施一应俱全
他的一项职责是，下乡巡视
妈的，我怎么感觉他活得像个皇帝

8
妈妈带我去巡山
那感觉就像财主去检视宝贝
从这里分界，一直到那边
妈妈比划给我，让我好好记住
我忙着拍照，点头如捣蒜
心里想着我要在这里隐居的话
先盖一栋山间别墅，木头的！

9
这一条几百米主街的小镇
经由原来的集市发展而来
如今被改成了旅游示范街
曾经，我在这个镇上中学
那时煤矿还如日中天，经济活跃
如今，人去街空
他们都去哪儿了

10
要回城里了
因为睡了懒觉，被抛弃
只能一个人去搭镇上的班车
镇上的长途客运站
每隔一小时发车，倒也很方便
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候车室码字
抬头看挂表的瞬间，想起
多年前的高中，每个月星期天下午
自己也是背着背包，等待在候车室
时间都去哪儿了